林安没想到七公主还会提起此事,又对自己赞不绝口,连忙谦虚道:“我只是一时冲动……”
“这就对了。”七公主轻笑一声,“那种人啊,你不得罪他,他也来招惹你,倒不如得罪个痛快。”
林安抿唇一笑,她的确很喜欢七公主的性格。一个在深宫中长大的无父无母的女孩子,竟能活得如此自信率真,敢爱敢恨,可见皇上将她保护得很好,是在爱中养大的孩子。
嘉平会素来不拘礼数,七公主本也不喜席面上的俗套应酬,索性拉着林安避开中心,在一处角落寻得一方清静的小桌。
两人正要入座,忽自男席的方向传来些许骚动,而后便听有人议论起来。
“那边有人失足落水了!”
“是啊,听说是陌大人,落入了假山旁边的池塘。”
林安一惊,不由站起身来,想要过去查看。
七公主将林安拉住,笑道:“不必担心,那池塘浅的很,只有小孩子才会溺水。以陌大人的身形,水顶多没到他胸口,不会有事的。”
林安稍稍松了口气,心头却又泛起疑虑。
陌以新一向谨慎,无论何时都步履从容,怎会不慎落水?
林安微微蹙眉,目光在假山一带略作搜索,果然看见陌以新正撑着岸边翻身而起,衣襟湿重,神色仍旧镇定。待他立稳身形,又理了理衣襟,看起来并无异样。
不远处,苏清友唤来一名下人,吩咐几句。那下人得令,便快步上前,引着陌以新往园外方向去了,想来是去寻间客房,换身干衣。
林安又站起身来。
七公主挑眉道:“又怎么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林安道:“公主,陌大人受不得寒,眼下正值严冬,池水更是刺骨,我去借件披风,给大人送去。”
七公主摇头笑道:“去吧去吧,有你这般关心,难怪陌大人气色一日胜似一日。”
林安嘴角抽了抽,向公主施了个礼,便快步离去。
借披风倒也顺利,毕竟偌大一座将军府,要什么都应有尽有。
待林安捧着披风回到馨园,陌以新却尚未回来。
林安正思忖着是否要去客房寻人,便见一小厮自身旁匆匆跑过,脚步慌乱,双手在短褐衣摆上来回蹭擦。
林安目光一转,无意间瞥见这小厮衣上沾着点点油漆,像是在府里做工之人。
只见这小厮一路跑到皇上和苏老将军近旁,低声禀报了几句,神色惶然。
苏老将军听罢便是一惊,高声道:“快,快去客房灭火!”
林安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瞬间僵住。客房……灭火?陌以新还在那里!
先是落水,接着起火,这一连串的意外,怎会如此巧合?难道……都是冲着他来的?
手中的披风落在地上,林安却毫无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清是惊惧、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觉得耳边一片嗡鸣。
她就这样怔了片刻,忽而拔腿便朝客房的方向跑去。可尚未出园,便被馨园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了回来——馨园已被封锁。
人群起了波动,有人四下走动,有人窃窃私语。皇上和苏老将军也都面色凝重。
林安立在花园一隅,面无表情,脑中一片空白,四下仿佛都被白雾笼罩,迷茫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之中,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炸响——因酒醉而歇在客房的魏燕归将军,死了!
林安仿佛猛然从纯白的幻梦中醒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却仍有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散。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陌以新终于再次回到馨园,林安脚下不由一动,便要迎上前去,忽察觉到所有人似乎都正看向陌以新。
林安方才始终出着神,尚未多想,只见陌以新眉心微蹙,眸光深深,若有所思。
至此,所有人都已到齐。
方才从林安身边仓皇跑过的那个小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告着:“小人正在东跨院中做事,忽闻到一阵烟味,小人循着烟味前去查看,发现是来自雁行院的一间客房。
听说今日有宾客酒醉酣睡在此,小人怕有危险,便敲门提醒,可房中并无回应。小人心道事急从权,大着胆子推门而入,竟、竟看见……躺在床上的宾客,整张脸都起了火!
小人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上去扑火,好不容易用被子扑灭了火,才发现那位宾客已经没、没气了!小人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魏将军……”
小厮说着,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刑部尚书王大人此时补充道:“仵作已查验过,魏将军乃窒息而死,且口鼻内并无烟灰碳末,说明是死亡后才发生起火。而死亡时间,就在半个时辰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