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袅袅转身,纱衣轻拂,步态盈盈。方行出几步,却又驻足,回眸望了眼林安,语气中带了几分为难:“可否……请这位姑娘暂且回避?”
林安一愣,下意识看向陌以新。
陌以新蹙眉道:“为何?”
“小女子当真是有要事,要单独同大人分说。”
女子说着,仿佛又迟疑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抬手将斗笠上的白纱轻轻一拢,露出半边脸。
只这一个小小动作,林安已怔在原地,只觉眼前一晃,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女子指如纤纤软玉,腕上肤如凝脂。半隐半露的脸庞不过巴掌大小,朱唇一点,清眸流盼,绝可谓是花容月貌,天姿国色。
自打来到楚朝后,林安自问已见过不少清丽女子,眼前这位却毫无疑问是最美的一个。
她再次看向陌以新,只见他凝眸望着这女子,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林安知道,此刻正是自己该察言观色、先行告辞的时候,可她偏不。
林安心一横,索性厚了脸皮,若无其事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回避之意。
陌以新此时终于开口,淡笑道:“是姑娘有事找我,想来,不该是姑娘提条件。”
女子不可置信地轻咬嘴唇,似委屈,也似哀愁。她又柔柔盯了陌以新片刻,才重新放下白纱,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道:“请大人随小女子来吧。”
林安自觉地跟了上去。
女子步履轻盈,带着两人一路穿过街巷,竟来到城西偏远处一座清幽雅舍。
此处人烟稀少,四周林木葱茏,曲径通幽,若非熟人引路,必定极难寻觅。院墙以青石砌成,掩映于竹影之间,自外望去,只见枝影婆娑,丝毫觉不出其后别有洞天。
院中朱窗黛瓦,碎石小径蜿蜒于青竹与繁花之间,花木修剪得极为精致。院子一隅有汪小池,几尾锦鲤悠然游弋,池边点缀着几盏石灯,处处尽显主人的用心,清雅宛如世外桃源。
一座小巧凉亭临水而建,四柱绕着青藤,一盏灯笼高悬,随风轻摇。
女子将两人带到亭中,对陌以新福了福身,跪坐在地,自然而然地抬手,摘下戴了一路的斗笠。
饶是林安已经见过白纱下的半边容颜,此时仍又狠狠惊艳了一回——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大概便是指此等摄魂夺魄的美貌了吧。
女子微理云鬓,低眉敛目,轻声道:“大人,请恕小女子冒昧相邀,尚未来得及自报家门。”
陌以新轻笑一声,道:“菡萏公主,下官昨日递过拜帖。”
林安顿时大惊——眼前此人……竟是菡萏公主?
女子同样错愕片刻,朱唇微启,轻咬唇道:“景都府尹陌大人智计无双,断案如神,我在景熙城这一个月,已听人提起多次。”
女子声音极为动听,高贵中不失温婉,清澈中又带着一丝柔媚。
她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宛若春水,望向陌以新的眼神中含着矜持,又透出几分藏不住的仰慕。分明已经显露了公主身份,却从未自称“本宫”,而是称“我”。
林安终于明白,为何阅尽芳华的太子殿下,也会对她一见倾心,思之如狂。
陌以新神色淡淡,颔首道:“公主过誉。”
菡萏公主闭了闭眼,仿佛卸下周身力气,道:“倘若是过誉,大人便不会送上拜帖了。”
陌以新道:“多谢公主配合,下官只是有几件事,要问公主。”
菡萏公主的身子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震,手指微紧,长长的指甲在掌心掐了一下,才勉强稳住神色。
“公主赠予太子殿下那枚香囊之中,掺有春药。”陌以新语气平静,开门见山,甚至略过了许多前因后果的铺垫。
此言一出,菡萏公主不禁一怔,显然未料到他会如此直切要害。
她眼神慌了一瞬,面上旋即泛起一抹羞涩绯红,眼睫低垂,声如蚊呐:“大人知道便是了,又何必……当面相询,取笑于我……”
陌以新皱了皱眉,一时再未接话。
林安清了清嗓子,毫不客气地接话道:“太子遇害前,很可能已被迷晕,公主能制出那香囊,想必精通药理。”
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
菡萏公主见林安忽然开口,更是一怔,迟疑道:“这位姑娘,如此打断陌大人问话,恐怕……”
林安面不改色,理直气壮道:“公主有所不知,陌大人虽威名在外,可我才是他背后智囊。我问话,与陌大人问话,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