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太子此前从未泛舟凤鸣湖,而二皇子则素来喜好游湖,案发那日也是自己主动前往。
其三,太子是在夜间投湖,侍卫们只看到一个背影,很多细节都难以分辨,才有了人为操作的空间;而二皇子则是在晴天,日落前,目击者连他投湖前的神情都看得清楚,根本无法作伪。”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五公主眉头紧蹙,声音沉了几分。
“重新总结下来,二皇子在事发前几日,便已有心事郁结于怀,而后,他自行前往凤鸣湖,投湖者亦确为本人。”
陌以新顿了顿,终于道:“下官只能推测,当日的投湖之举,与二皇子那件心事有关。那桩心事,令二皇子痛苦不堪,却无能为力。只是就案情而言,下官看不到人为作案的可能。”
“你胡说!”五公主骤然怒喝一声,双眸几乎喷出火来,挥手将一旁案上的瓷瓶扫落在地,碎片四溅,脆响惊心,“二皇兄素来坚韧豁达,怎么可能会因为什么狗屁心事投湖自尽!”
陌以新没有理会五公主的震怒,淡淡道:“明日是圣旨破案之期,下官会将此案原原本本奏报皇上。公主还有一日时间,去那座宅院里找到答案。”
言罢,竟未再等五公主开口,转身便走。行出数步,却微微一顿,半回身道:“二皇子留下一句话——‘我在终点等你,共饮桃花酿。’
好饮桃花酿之人,常将酒装于泥坛,深埋树下。所以,公主所求的答案,应当便在后院的桃花林中。”
……
四日后,清早,府衙后院的凉亭中。
林安和陌以新相对而坐,面前的桌上摆着两页薄薄的信笺。
林安深深叹了口气,亲手杀害太子的陈清汉已被处死,章豫成和丁驰也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对于谋害太子这样的大罪,皇上看在他们受五公主蒙蔽的份上,如此已是轻判。
林安又叹息一声:“五公主今日启程了吧?”
五公主毕竟也是皇上的骨血,再加上二皇子的托付,皇上还是留了她一命,让她去崖州的庵堂聊度余生。
“嗯。”陌以新点了下头。
林安手指轻轻抚上信笺上的褶皱,道:“我想,倘若不是因为这封信,五公主自己也不会愿意再活下去。”
她不会忘记,最后一次见到五公主时,她是如何的灰败衰颓。仅仅一夜之间,昔日风姿尽褪,整个人已如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
“在那些桃树下,果真埋着几坛桃花酿,其中一坛,藏着这封信。
陌大人,是你解开了二皇兄留下的锦囊,于我有恩。我将此信誊抄一份赠与你,或许日后,它能帮你找到更多真相。”
——五公主所说的每个字,林安至今记忆犹新。
她将视线移向那两张信笺,五公主誊抄的娟秀字迹再次进入眼帘。
“安儿,近来可好?
当你看到此信,兄长已离开许久了。
莫怪兄长用如此繁琐的方式给你留下礼物。兄长知你心性执拗,年幼时历经诸多不易,对这世间向来少有留恋。
你常说,盈秋有父皇怜惜,盈秀有母妃疼爱,而你,只有兄长关怀。兄长死不足惜,最放心不下的,唯有你。只怕我这一走,你亦会心存绝念。
所以,我只能将这份礼物藏入锦囊,让你一层层去猜,一步步去解,好让你分神,也给你留些事做,由时间去冲淡一切。
等日子一长,那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便会被慢慢磨平。你会遇到真正值得托付之人,也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诸多美好,值得你继续走下去。
安儿,你一定疑惑不解,一向告诫你生命可贵的兄长,为何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兄长只能告诉你,我做了一件不该做,却又不得不做之事。你不必为我伤痛惋惜,因为我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以身殉道,以死谢罪,是我最好的归宿。切莫追究。
安儿,原谅兄长,不能再护你周全。若你日后遇到难处,或是犯了错事,将此信呈于父皇,或许,父皇会看在我这个早逝儿子的面上,饶你一次。
这座宅子,是你上月及笄时,兄长为你备下的贺礼。父皇为盈秋在宫外建府,你每每羡慕却从不言语。可盈秋有的,兄长不想你没有。
后院一片桃林,是兄长亲手所植,一草一木,皆依我府中后园所仿。原想待桃花开满枝头,亲自将它交给你,只是……没有机会了。
若思念兄长,便来桃林走走,兄长为你备好了桃花酿,虽再不能执杯相对,也会在地下与你共饮。”
这封信,每每读过一遍,都是一番嗟叹。
杨致远手中保管的“礼物”,正是那座宅院的地契。
楚是国姓,太过显眼,楚朝初立时,楚姓平民便是取字一半,改姓为林,再加上五公主名讳中的“安”字,所以,地契上便取了“林安”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