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听陌以新讲过他们追查稳婆的过程,便回答道:“这是七公主身边一位嬷嬷给的。”
“怎么可能?”叶饮辰眉头微蹙,神情显然不信,随即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众人注视着他的动作,几乎同时一惊——他从怀中取出的,赫然竟是一片一模一样的金叶子!
金色的,银杏叶。
林安瞠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地炸开,撞破重重迷雾。
在解释那独特的双叶图案时,叶饮辰曾告诉她,这片普通的树叶,代表叶笙自己,而这片银杏叶则代表他,因为银杏,是夜国王族的标志。
她也曾听陌以新提起老嬷嬷给的“金叶子”,但直到此刻亲眼看见,她才恍然知晓,这片金叶子,居然也是银杏叶的形状!
叶饮辰神色凝重,看向林安:“你可还记得,离开桐君家之前,我本想给他妻子留下一件信物,让她日后有难处时拿着它找人帮衬,只是可惜,她没有收下。”
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金叶子,“我原本要给她的信物,便是这片金叶子,这是夜国王族之物。”
林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脑中惊雷轰鸣。叶饮辰的话,无疑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
夜国王族之物,却出现在了七公主嬷嬷的手中。
线索,正一环扣一环地,向着某个惊人的秘密收束而去。
楚盈秋此时也走上前,从叶饮辰手中拿过两片金叶子,反复对比,喃喃道:“真的一模一样……可是不对啊,老嬷嬷说,这是我娘留给她的。”
堂中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忘音师太,此时已是以手掩面,无声流泪。
楚盈秋看了看忘音师太,又看了看手中两片一模一样的金色银杏叶,莫名感到心乱如麻。
她推开身边几人,跑到陌以新面前,声音微微颤抖:“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陌以新眸中带着几分怜意,缓缓道:“这位忘音师太,便是安阳长公主。”
“什么!”数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楚盈秋却是呆呆站在原地,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无辜睁着,却失去了平日那份灵动的神采。
萧濯云两步走近,扶住楚盈秋的肩膀,坚决道:“这怎么可能!安阳长公主早在十七年前生下盈秋时,便难产而去了。”
陌以新却没有回应这个疑问,只是神色平静地接着道:“而安阳长公主,便也是老夜君当年在景熙城的爱人。”
此言一出,佛堂之中霎时死寂。甚至连方才那样的惊叫声也没有,空气好似凝固。
所有人无声地张着嘴,只感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那句话还未消化,转瞬又响起了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平地一声雷。
而站在最中央的楚盈秋,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去了魂魄,只能机械地站着。
良久,萧濯云才难以置信道:“以新兄,你究竟在说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查到是翊王府了吗?”
“那么,咱们是如何查到翊王府的?”
“自然是因为咱们在查架阁库时发现,档案中缺了二十年前那一本;而后追查到曾为翊王世子妃接生的邢稳婆,她却连夜搬了家。显然是有人千方百计阻挠调查,所以总是抢先一步毁掉了我们要找的线索。”
陌以新缓缓点头,眉头却轻蹙着:“恰恰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拿走一本二十年前的档册,反而让我们将目标锁定在二十年前。他安排邢稳婆连夜搬走,反而让我们锁定了翊王府。
一步又一步,他总能抢在我们前面毁去‘线索’,却反而让我们的目标越来越明确,越查越坚定。回想整个过程,我不得不质疑,这种做法,未免太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濯云神色微变,喃喃道:“你是说,我们所调查的路线,都是他有意误导所致?”
“不错,他看似在抹去证据,实则却更像是在有意放出‘诱饵’,将我们一步一步引入他铺好的路线,再将这条路堵死,让我们以为线索终结,查无可查,案子也就止步于此。
而翊王府,从头到尾都像是个被人扔出来的幌子,用来吸引我们的视线,替真正的那个人,挡住了所有目光。”
林安心中已然明了。
陌以新一开始的调查目标,便是要找过去十到二十四年之间,楚朝贵族中发生的不寻常之事,尤其是涉及嫁娶、休弃、生子等事宜。
七公主在十七年前出生,长公主又是在生产时难产离世,本也符合这个时间段,可是,这件事他们早都知晓,七公主与大家更是熟悉,所以即便翻阅档案时看到相关内容,他们也早已先入为主,根本不会多想。
而与此同时,又蹊跷地缺失了一册档案,他们自然而然便会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了。
而那个人的选材也极为用心——二十年前的皇室宗亲中,还真的被他挑出了一桩确有可疑的旧事。所以,他单单拿走这一本记载,几人便顺理成章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想通这一切,林安心中却愈发沉重——
那个暗中布棋、处处引导他们走向歧路之人,竟能对皇室宗亲的陈年旧事,桩桩件件了如指掌,甚至清楚到能随手编织出一条几乎无懈可击的假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