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舱中四下走动一番,船上气氛却出奇的寻常。有人低声闲聊,说着哪家捕鱼丰收;有人半靠着围栏小憩,鼾声轻浅;有人积极地去了船侧桨轮处,待要开船时踩踏木轮催动桨叶,据说还能多领一份工钱……
看似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群乡人,神情放松,言语随意,丝毫没有半点惶惧或紧张。
只是两人意外发现——整船竟无半个船工模样的人,也无人招呼安顿,更没有所谓的客房分派。
正疑惑间,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热络的声音:“小伙子,姑娘。”
回头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婶,满脸风霜,却笑容憨厚:“方才我就排在你们身后,听见你们说是青岚村的兄妹?我是沙屿村的。”
林安明朗一笑,同样热情道:“那可巧了,不知大娘怎么称呼?”
“唤我李婶便是了。”大婶笑道,“毕竟是要去建荒岛,虽然报酬丰厚,但少不得苦工,还要离家那么久。你们兄妹俩年纪轻轻,也肯吃这份苦。”
林安也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随口问道:“李婶,毕竟要在船上过夜,不知住处如何安排?”
李婶摆摆手道:“哪有什么安排?你们也见着了,从前日招工,到方才挑人,都是那一人管着,船上也没别人了。
依我看,兴许是岛主远道而来才买下岛,手下可用之人不多。所以啊,这次若有谁运气好,被岛主看上了,兴许便能留在岛上,吃穿不愁咧。”
林安连连点头,又问:“那住处……”
李婶笑道:“岛主招工三十人,我方才溜达一圈,这船里也就十来间客房。少不得要两三人挤一间了。不如大婶便和你们兄妹挤挤,咱们村里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陌以新眉峰一沉,淡淡摇头:“抱歉,不方便。”
大婶脸色微变,讶然道:“你、你们……”
林安忙笑着打圆场:“我哥哥夜里鼾声极重,我在家里听惯了,大婶却必定难以入睡。明日还要辛苦上岛做工,大婶还是另寻住处,也好养精蓄锐。”
鼾声极重……陌以新眉心跳了跳。他分明睡品极佳,从不打鼾。
大婶恍然“噢”了一声,便笑着与两人作别,去寻合适房间了。
林安与陌以新则寻到最幽僻的角落里,进了一间空客房。
说是“客房”,实则极为狭小逼仄。
屋内仅有两张低矮的窄床,不但腿脚伸不开,宽度也仅容单人侧身睡下。
两床并排而放,相隔不足一尺,中间空出的走道也只容一人过走。屋顶极低,几乎要压到林安发顶,陌以新的身量更是不得不俯身低头。
墙上开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只透下一缕灰蒙蒙的光。房中无烛无灯,光线全靠这小窗勉强照进来。
船终于在此时缓缓驶动,从小窗依稀可见渐远的海岸线。
两人坐在狭窄的床沿上,也只能稍稍错身,膝盖一动,便要在过道中相撞。
林安暗自思忖,方才李婶说,从招工开始,自始至终都是那一个灰衣少年,船上又无船工,或许连掌舵也是他亲力亲为。那他驾船时,叶饮辰……
念及此,林安沉声开口:“这艘船如此陈旧简陋,客房都这么小,操舵室想必也不会多大。且他招上船的,都是附近村子里丝毫不懂武功的普通村民,应当不至于过度防范。
以我猜测,他掌舵时,很可能会将叶饮辰丢在近旁的空屋子里,顶多上一把锁便是了。”
说到此,她便欲起身:“我去看看。”
手被人抓住。陌以新的手掌微凉,力道却沉稳。
林安道:“怎么了?我只是想确认他的伤势,是否有性命之忧。”
陌以新反问:“你会开锁?”
林安叹了口气:“哪怕只隔着门缝瞧一眼,也好过什么也不做。”
陌以新目光暗了暗,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去。”
“你——”林安微讶。
“只要趁人不备,我可以潜进去查看。”
“你会开锁?”林安一怔,旋即生出一个猜测——他与花世交情不浅,莫非也学过几手?
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府尹大人,居然也会溜门撬锁的行当……
“复杂的锁自然不行。不过这破旧船上的锁,怕也称不上精巧。”
林安张了张口,犹豫着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