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贪憨笑两声,意味深长道:“小音儿,咱们之中,只有谁能带你飞过去,你心里有数。”
言罢,他忽地深吸一口气,也腾空而起。那身形分明颇为臃肿,跃起时竟出奇轻便,如巨鱼破浪,灵巧得毫不相称。
女孩这才瘪起嘴,终于挪着步子走向光头男人,不情不愿道:“大和尚,你不会当真见死不救吧?”
林安还记得在客栈时,音儿因万籁不肯给她讲故事而赌气。看来,那个孩子气的别扭,还当真一直闹到了此时。
“不过是渡湖而已,什么死啊活的。”万籁音色沉沉,听不真切。
女孩仰头看他,认真道:“倘若过不去,只有我一个人看不了比武大会,一定会无聊死的。”
末了,又眨着眼补充一句:“也会想死你的。”
万籁轻笑一声,道:“用上你的轻功。”
话音未落,他已一手提起女孩的肩膀,身形一纵,凌空掠出。即便手中提着一人,身形依旧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令人咋舌。
女孩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脚下本能般地蹬踏着,远远都能听到她口中传来的尖叫:“大和尚!赖和尚!你故意吓我!”
湖上回荡着她清脆的呼喊,好似一串被打散的珠玉,在暮色与波光间零落。
岸上,遏云岛一行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同时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六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没入茫茫湖光之中,水面重新归于平静。
湖边又只余下一个少年,一叶破舟,两支木桨,仿佛方才的一切皆是幻景。
林安怔怔看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林姑娘”。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荀谦若正朝她走来,温和道:“林姑娘,没事吧?”
“哦,没事。”林安回过神,随口道,“对了,若是以轻功带人飞过湖面,岂不是更加方便,也不用造竹筏了。”
荀谦若闻言一笑,摇了摇头:“林姑娘有所不知,轻功虽可凌空,却终究需有着力之处,浮动的水面本就极难借力,这惊鸿湖又如此宽阔,横渡已属不易,何况还要再带一人?
放眼整个江湖,也无人能够做到。”
林安听得有理,却纳罕道:“可我方才亲眼所见,有人带着另一人飞过湖面。”
荀谦若也是一怔,讶异道:“哦?竟有此事?”
林安笃定道:“那人是遏云岛岛主万籁,带着他的义女。那女孩虽是娇小了些,可也是活生生一个人啊。”
荀谦若顿时了然笑道:“万岛主的义女本身也会轻功,只是未至炉火纯青,无法独自渡湖,添上几分力道便可。
万岛主是江湖第二大高手,修为深不可测。不过,若那小姑娘全无根基,也是行不通的。”
林安终于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话已告一段落,林安手中还抱着方才捡来的一大捆藤条,想起还要回去扎竹筏,她连忙转身,却又身形一顿,回眸道:“荀先生,那个问题,你还不曾回答我——既然你早就知道,陌以新就是东方既,我当初向你打听时,你究竟为何不说?”
荀谦若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林姑娘莫怪,我当时并不知情,后来分别之后,又查了许久,才隐隐有了猜测,绝非有意隐瞒。”
他没有提起叶饮辰的名字。
没有提起,是叶饮辰最早告诉他,归心令的原主人如今叫做陌以新,并以此为交换,让他承诺,不再对林姑娘提起此事。
荀谦若当时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自认不是君子,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握那一点机会。
可事到如今,终究事与愿违……那个曾在黑夜里白衣浴血的年轻人,如今又去了何处?
林安见荀谦若神情怅惘,忍不住又道:“荀先生,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荀谦若回过神来,终究只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林安便也不再多问,转身往回走。
林风猎猎,竹影重重。夕阳只余残晖,天色愈发昏暗。
林安在林间穿行,四周方向愈发难辨。走着走着,忽觉前方似有人影晃动,在斑驳的暮色里几乎与竹影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再近几步,隐约听见一道声音:“你、你竟然没死?”
是女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惊与颤意。
片刻的沉默后,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东方既已经死了。”
是陌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