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所以稳固,一是因楚朝世袭的血脉,二是因皇帝自身的权威。当这两根支柱同时倾塌,会发生什么?
林安压下心内巨震,分析道:“可是巨阙重剑在我们这里,阳国公没有证据,这种事……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敢信的。”
陌以新沉默不语。
林安犹豫片刻,缓缓道:“以新,现在我更想知道,你打算如何?”
他是楚容渊之子,真正的楚氏子孙。当他得知百世江山正落于外人之手,会不会也要“拨乱反正”,匡复楚朝血脉?
难不成,他们反而应当站在阳国公那一边?
……
兴化坊前,三皇子麾下的左右武卫,早已是一片骚动不安。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阳国公带领左右卫在内、左右骁卫在外,将他们团团围住。
阵前,阳国公亲口传达了皇上的旨意——捉拿两位皇子回宫领罪,其余人等皆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军中顿时一片哗然。奋战一夜的军士们根本不能理解此刻的处境——自己不是平叛勤王的正义之师吗?怎么转眼间也成了叛军?
为稳住几欲失控的军心,三皇子第一时间出阵,高声道:“堂叔,反叛的是老四,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而阳国公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平静得近乎无情:“四殿下那边,自然也有人宣读同样的旨意。本公念及叔侄一场,给你一个体面——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三殿下可自行抉择。”
三皇子直到此刻,才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几年来“忠心耿耿”的堂叔,从来不曾真正站在他这一边。
良久,他咬牙道:“我要见父皇。”
阳国公居高临下,只冷声给出一句:“抛戈弃甲,方可入宫请罪。”
言罢,便调转马头,回到己方阵中。
三皇子胸腔剧烈起伏,面色青白交错。他清楚,这次闯的祸虽大,但只要他与老四在父皇面前相互对质,父皇定能看清其中的蹊跷。
所以,阳国公根本不可能给他进宫的机会。“抛戈弃甲”,便是自缚双手,把自己的命交到阳国公手中。而阳国公必定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在路上,死无对证。
曹楠重重叹息一声,扼腕道:“三殿下,不如……拼了?”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三皇子若此时放弃,也许皇上念及父子之情,尚能免其死罪,可他们这些将士,却只有“杀无赦”。
事到如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若能拼死逃出景都,就算真成了叛军,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往后再从长计议。
而三皇子,只紧紧蹙着眉,一言不发。
虽然包围圈只是陈兵不动,可三皇子麾下,上至将军下至士卒,每个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为自己的后路焦灼难安。
天色渐沉,浓云低垂,光线一点点压下,无限逼近的黑暗有如实质。迷茫与恐惧席卷整个阵列,如燎原之火。
一个谋逆的天大罪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砸了下来,好似一把悬在颈上的尖刀,随时令人血肉横飞。
三皇子仰天长啸一声,嘶声怒喝:“楚承昀恶贼!你算计我,等我见到父皇,必将你的阴谋全部戳穿!”
军士们眼见向来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已被逼到破口大骂的境地,愈发露出悲哀绝望之色。
又这样僵持半个时辰,空气愈发紧绷,仿佛只要扔下一点火星,这里便会瞬间炸成一片火海。
便在此时,阳国公不疾不徐策马出阵,甲胄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面上并无一丝得逞的喜色,反而无比肃穆,甚至带着一分沉痛。
他朗声开口,字字铿锵:“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亲口承认,当今天子楚承昱,并非先皇骨肉,乃太后与人私通所出。”
阳国公清朗的声音炸响在每个人耳中。
瞬息之间,全军死寂。
忧心忡忡的将军,与惶惶不安的士兵,在这一刻都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惊愕于如此骇人的言语。
皇上是私通子?太后亲口承认?这……怎么可能?
——看起来神智清醒的阳国公,莫非患了失心疯不成?
三皇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楚承昀恶贼!你不只算计我,还侮辱太后清誉,损我父皇声名,你该当何罪!”
阳国公沉声道:“本公所言句句属实,太后眼看楚朝江山被自己玷污,多年来吃斋念佛以赎罪孽,却仍旧饱受内心煎熬。事到如今,她总算还有最后一丝良知,终于说出这惊人真相,愿还我楚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