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衡山的仙人见他执念深重,终究生出一丝恻隐,望着他长叹一声:“老朽医术有限,回天乏术……但世间之大,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听闻海外栖云山上隐有一位紫净真君精通玄门秘法,或有还魂续命之能。你若决心已定,不妨去求他一试。”
栖云山。
少年沉寂的眼眸微动,如同在漫长无尽的长夜中终于窥见一粒星火,虽渺茫,但仍需一试。
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只是在前往栖云山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去做。
*
京都大街,人流如织。
陈记面馆的阳春面价格实惠,量大管饱,因此宾客盈门。
“听说了吗?昨夜宋大人被宫里来的侍卫直接带走了!”
两个客人聚在一桌窃窃私语,说话的人说完就嗦了一口面条,在他一旁的另一人立马回道。
“何止是宋大人,整个宋府都被围起来了,大小主子全都被软禁在里头,等候发落呢。”
旁边一桌的竖起耳朵偷听,闻言探过头去,“怎么回事?这么突然?”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据说这宋思齐勾结商人贩卖私盐,还贪墨军饷……”
“不可能吧?宋大人一向为官清廉,岂是这等贪财之人?”新来的这位明显不信,皱着眉头道。
“嗤。”最开始起话头的那位被他的天真所惊到,嗤笑了一声,“真真假假谁说得清?上头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反正啊……我看这宋家的富贵是到头咯!”
宋默面无表情地从议论纷纷的人群边走过,他听见这些唱衰宋府的话,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府门前守卫森严,被不少精兵围住出口,进出都很困难。他走到宋府正门处,立马有人认出了他,低声唤了句:“温公子。”
随后便侧身放他进去,想来早早就收了上头的意思。
原是此番接管查办宋府一案的是翊王,便是那日马车之上送他回宋府的青年。宋默让门口的小厮去向翊王传话,就说:此事晦庵定会为殿下分忧,从此了结。
他径直走向红姨娘的院落。
喜爱着红衣的女子今日却身穿素色,连平日戴了满头的珠花也都收了起来,正在房中慌乱地收拾细软金银。听见推门声还以为是自己的亲儿子,头也不回地催促:“收拾好了没有?娘全都打点好了,咱们趁今夜天黑就逃。”
催完,她又开始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骂骂咧咧道:“你爹那个没心肝的,好东西都留给你那大哥。这么多年了,我们娘俩他管过死活没有?”
“姨娘要逃到哪里去?”
红姨娘手一顿,猛地回头,慌忙用身子挡住收拾好的行李,又瞥了一眼丢在床上还没收拾好的衣物。
她强笑道:“默哥儿说笑了,姨娘哪里也不去。”她打量着宋默,“你不是早已搬离宋府了吗?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
宋默淡淡一笑,也不着急,只与她周旋道:“家中遭此大难,我好歹也姓过宋,岂能对家人不管不顾?”
闻言,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那……那默哥儿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宋默但笑不语。
红姨娘眼珠子乱转,突然诶哟一声,好似十分为难,“可你找我也无用啊,我一个管不了事的姨娘,你应该去求大夫人……”
“怎么无用?”宋默缓步靠近,唇边挂着清浅的无辜的笑意,“我找的就是姨娘您啊。”
银光一闪,他抽出腰间的银线,突然间套上女人的脖颈。
“啊——”红姨娘瞪大了眼睛,惊恐挣扎,呼吸被强制掠夺,脸色迅速涨红起来。
宋默手上缓缓用力,女人染了朱色的指甲尖锐,深深扎进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凑在她耳边轻声问:“姨娘为何就这么容不下我母亲和妹妹?要如此这般赶尽杀绝呢。”
“没有……”红姨娘嘶哑着声音狡辩,“我什么也没做……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
“无关?”
宋默轻笑了一声,略略松了力道。
他不相信这女人临死之际的鬼话,但是也不妨听一听,这脏水还能泼到什么人身上。
红姨娘大喘着粗气,颈上一道红痕隐隐破了皮,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急忙道:“是真的!当年负责你母亲生产的婆子是大夫人找的,也是她一直送你母亲那些补品才会导致胎儿太大难产的呀……若不是你母亲因为生你妹妹坏了根本,哪会久病不愈……这些都与我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