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恨交加,生出一股力,抵开他的胸膛,不甘示弱,怒瞪着他:“那你可要仔细着些,别让我有什么不让你好过的机会。”
“好,你很好,我拭目以待。”裴霄雲呛出一声哑笑,伸手将珠帘打得四散开合,大步出了房门,没再回头。
她就那么些拙劣的手段。
贺帘青,她兄长,这些人他一个个提防着,他就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吩咐了人,夜里她安寝时,照样每隔半刻钟便进去察看,还叫了两个丫鬟睡在房中盯着她。
明滢整夜睡不着,连一声轻微的呼吸都会引来丫鬟的洞悉,她过够了这种被当做犯人的日子!
—
深夜,一道丧钟叩响宫门,百官跪天子驭龙宾天。
裴霄雲一袭绛紫金丝衣袍,阔步走在玉阶上,踏碎了满地霜露,偏首问:“办得怎么样?”
“万无一失。”
他颔首,纵横交替的宫阶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踏上最后一方玉阶,整座宫城都已在他脚下。
他以一场大火为幌子,假设幼帝死局,实际,萧家最后一位帝王,已被他送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可能回到京城。
萧氏庸碌无能,只享权柄,不立事实,甚至与外敌勾结残害百姓,他们不配坐这个位置。
他这次归来,已清算干净了萧氏,此族不可能再有起复之机,至于其他一些世家,树倒猢狲散,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内里不合,只需一个时机,便能全部瓦解。
天光渐亮,一轮火红的旭日东升,他居高临下,望着文武百官为昨日之辉跪拜。
皇帝“驾崩”,他依旧以摄政名义理国事,对此次宫变的参与者论功行赏。
投靠萧厚等狼狈为奸者,逐一下狱,被萧厚威逼拷打宁死不屈的的清臣,他要对这些人进行抚慰,加官进爵,笼络人心。
靖安侯这个爵位,终归还是落到了沈明述的头上。
沈明述胆大包天勾结萧厚害他,本应是萧厚同党,理应斩首示众。
可他没动他一根头发,还愿意赐他一品侯爵,已经是看在明滢的面子上格外开恩,希望他们兄妹二人不要不识好歹,再与他作对。
沈明述顺利来到裴府看望明滢时,已是先帝驾崩的五日后。
他与裴霄雲提了看望一事,裴霄雲竟爽快地松了口,只叫他随意。
裴府大院内,明滢正坐在院中,看裴寓安放风筝。
暮春时节,柳絮纷飞,一只鸳鸯状的风筝挂在蔚蓝入洗般的苍穹。
“阿娘,你也来陪我玩。”裴寓安穿了身兔绒薄袄,围脖上缀着两颗小绒球,随着小跑,浅浅晃动。
明滢是强提着心神才陪她来院中走动,哪里有兴致陪她放风筝,浅浅摇头:“阿娘累了,你自己玩吧,小心些。”
她本以为这孩子会与她生分,那夜的亲近都是裴霄雲的授意,可这孩子白日都爱来找她,一个稚童的言行举止,是不可能长期雕琢得出来的。
安安亲近她,许是因母女血缘关系。
若与她生疏,也是情理之中,她不会去强求什么。
要问离开孩子的三年,心中可有愧疚,到如今,反复扪心自问,她还是觉得没有。
罪魁祸首不是她,是裴霄雲。
要说最对不起女儿的,应该是他这个混账东西。
“姑娘,该喝药了。”丫鬟小茴又给她端来安胎药。
明滢本就不想生下腹中的孩子,谈何喝什么安胎药,稍稍转霁的面色又沉下来:“端下去吧,不喝。”
因明滢不肯喝药,小茴已经受过一顿罚了,她料定明滢心善,跪下垂泪:“姑娘可怜可怜奴婢吧,这是安胎药,您喝了,保重了身子,奴婢也不必受罚了。”
明滢在心底暗自嘲弄,好一番滴水不漏的话。
裴霄雲又是想利用她的心软,用弱小之人来拿捏她,久而久之,人人都看她软弱可欺,都能明里暗里踩她一脚。
凭什么,她每次都要委屈自己,去保全旁人?
这回她退了,下回他又要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