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明滢打落他的手,她开始觉得,腹中的生命流着他的血,是一件无比恶心的事。
“你快杀了我。”她喊着,“你不杀我,我不会让孩子活下来!”
裴霄雲心头一突,捏着她的双颊,声音发颤,告诉她:“不许说这种话。”
他知道,她一张口,便吐不出什么好字句,欲打横抱起她,却架不住她的挣扎,索性一把将她扛抱在肩头,出了牢房的门。
“放开我,放开我!”明滢手握成拳,死命捶打他的肩膀,隔着衣裳,咬他的肩头,似要撕扯下一块肉来。
她将他当作仇人来报复,力道发狠。
裴霄雲自然是疼的,可他面不改色,步履沉稳,就是不放手。
马车到了府邸,他将人抱下来,越过游廊,径直进府。
到了正屋,一脚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奢华的居室。
这间房,无人住过,是早上他令丫鬟开出来的。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你根本就不是人!”
富丽堂皇的院墙比阴暗无边的牢房还令人窒息。
明滢对他又捶又打,骂声响彻满院,因过度激动,脖子上的伤口再次迸裂。
裴霄雲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终是放下她,去外面叫贺帘青进来给她好生上药。
他站在外面听,里头终于安静下来,他耐着性子等了片刻。
等到贺帘青出来,他才进去。
明滢呆坐在榻边,脖子上换上新的纱布,许是上了止血的药,纱布没再透红。
他放眼望去,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从前是面无表情,如今脸上满是冷色。
“进去替她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当心她的伤口。”他别开脸,吩咐丫鬟,再次负手去了门外。
丫鬟们拎着浴桶,捧着干净的衣裳,迈着碎步鱼贯而入。
房内水雾蒸腾,烟水迷蒙,褪了衣裳,氤氲热雾沁在白皙的肌肤上,瞬间勾勒起一片红粉。
明滢不想为难下人,便任由她们替她沐浴、清洗、濯发。
等到热气消散,水声偃旗息鼓,她被一身圆领比甲加一件织金马面裙包裹。
浴桶抬出去,遮风的帘子打下,裴霄雲才进来,身后跟着另一批丫鬟进来布膳。
看到她清洗过后清丽的脸,他终于放下几分心来。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碗碟,有酸梅鸭、蟹肉小饺、火腿猪蹄汤、碧梗米粥,外加几道她爱吃的软糯点心。
明滢冷冷扫去,看着这些东西,腹中都泛起不适,起不了一丝胃口。
碗筷置好,裴霄雲坐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先给她夹了一块酸梅鸭。
他做到这份上,愿意饶恕她的罪过,与她重归于好。
怀孕,是一个台阶,亦是新的开始。
鸭肉落到白瓷碗里,明滢一手掀了碗,碎片飞溅,响声刺耳。
裴霄雲额头一跳,咬着牙,极力令气息平和:“你不吃东西怎么行?你还怀着身孕。”
明滢脱口而出:“孽种罢了,我应该高兴?”
“你说他是孽种?”裴霄雲盯着她的脸,嗓音发颤。
他不敢相信,她竟这样,咒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她从前,可是那般拼死护着他们头一个孩子。
“怎么,我说错了?”明滢凝眸,冷息打在他脸庞,“被你下蛊诱。奸才有的,不是孽种是什么?”
“啪嗒”沉响,裴霄雲置下玉筷,压抑的愠色呼之欲出,他手腕颤抖,用尽全力,才熄下那股怒火。
镂空木花窗格隔挡光影,许多束斑驳的光线垂打在她清瘦的侧脸。
裴霄雲眼看着那跳跃的光影被她身上携来的清冷给压下,明知她的答复,还不禁试探:“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你发现怀了身孕,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