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一碗药送走。”
明滢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霄雲低头哂笑,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就这么狠心?”
“这不是当初你的法子吗?”明滢反唇相讥,“你做,就是有苦衷,我照做,就是狠心了?”
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她恨死他了,这个带着恨意诞生的孩子,本就不该出生。
裴霄雲偏首,胸膛一阵起伏,眼底的血丝犹如蛰伏的困兽,可被她刺耳的话一压,便什么也释放不出来。
“从前都过去了。”他开始顺应她那日的话。
继而,往下说,“我对你是有不周的地方,可你也背叛了我,我险些命丧海上,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从前的事,一笔勾销,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盼她生下孩子,他会娶她,他们一家人过日子。
明滢目光中满是愤懑,一口白齿上下开合:“你如今不是还坐在这吗?你死了,我就既往不咎。”
他对她做下的事,单单一句既往不咎,就可以轻轻揭过吗?
裴霄雲撂下脸,起了身:“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滢缓缓朝他伸出双手,手腕并拢,悬在半空:“无需多言,可以把我捆了,送回牢里去了。”
裴霄雲嘴角噙着冷冽的笑,转瞬即逝的笑意中爬上一丝涩,睨了她一眼,顿感失望,可又无法子。
“你休想。”
切齿挤出三个字,他出了房门,吩咐丫鬟:“看好她,出了意外,你们也别想要脑袋。”
丫鬟们战战兢兢应下,每隔半刻钟,就进去看一眼明滢,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明滢伶仃坐在房中,稍稍一凝眸,就能发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看来,他又是铁了心,要关她关到生下孩子了。
她不会如他所愿!
再晚些时候,房门一开,夜露与风声灌了进来。
裴霄雲的身影被灯影拉得修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道矮小的影子。
裴寓安穿着一身鹅黄绫缎小袄,梳着一个可爱的花苞髻,跟在裴霄雲身后。
爹爹说带她来见她的阿娘,可她从来没见过阿娘。
裴霄雲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声道:“去吧。”
他交代过女儿,见了明滢要怎么做,她生性聪慧,定能做的很好。
说来是他疏忽,她们母女从未见过面。
他该早些带女儿来见她,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明滢是一个心软的女人,这点一直没变。
就算她如今见他如见仇人,可他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真的能狠下心来吗?
明滢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动响,抬起乌蒙蒙的眼,便见一个小人儿迈着小步朝她走来。
她一个错愕愣神,手掌便被裴寓安抓住。
小手绵软温热,把热意渡到她冰冷的掌心中,清凌凌的眸子眨了眨:“阿娘,我叫裴寓安,乳名叫安安。”
许是母女之间血脉的牵连,裴寓安虽初次见娘亲,可见看到她的脸,便生出来一股与生俱来的亲近感,牵着她的手不放。
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如最纯澈的山泉,淙淙淌过山石,滑入心田。
明滢胸膛泛起一股灼热,鼻尖微酸,仔仔细细看着小姑娘的五官,洁如飞雪,纯如白玉,像是雕琢出来的精致小人,眸子里的晶亮,似能点燃火星。
她不是第一次见她,却是第一次认真看她。
果真是乖巧漂亮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