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最浓情之时的结晶,亦是打破那虚伪情谊的助力。
她心中五味杂陈,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上女儿纯真的眼睛,一时不知该跟她说什么。
只能摸了摸她的脸蛋,扯了一个淡笑:“安安,识字了吗?”
“还很少。”裴寓安用手指头比划,这句话,爹爹也没教她怎么回答,她攥着明滢的两根手指,脱口就道,“阿娘能教我吗?”
明滢沉浸在微讶中,神思都被她带着走,轻轻点点头。
裴霄雲站在那螺钿花鸟落地屏风后,静静地听母女二人的动静。
看到那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向窗边,在那张海青香案前坐下,纸张翻阅声明晰流畅。
果真是明滢在教安安识字。
安安坐在她身上,烛影摇曳昏黄,娴静悠长。
她看到他们的女儿这般乖巧,还会去怨恨腹中的孩子,拼命想逃离他身边吗?
明滢圈了《幼学琼林》中的几个简单的字教裴寓安,裴寓安坐在她膝上,学得很认真,待都学会了,忍不住揉揉眼,打了个哈欠。
房中不知何时掌上了明亮的灯。
珠帘后又响起了碗碟碰撞声。
“姑娘,小姐,该用膳了。”
丫鬟来唤她们时,裴寓安便从明滢腿上下来了。
她很懂规矩,见窗外天色黯淡,知晓这个时辰该用膳了。
明滢在她的牵引下,随她过去,裴霄雲便坐在餐案前等了。
一锅奶白色的燕窝鸡丝汤冒着喧腾热气,外围是糟鹌鹑、火腿肘子、炸鱼脯等几样菜肴。
她沉下脸,与他之间隔了一个裴寓安的距离。
裴霄雲看出她是刻意疏远他,面色僵了僵,随后,又声色无澜:“午膳就没怎么吃,晚膳也该吃了,就算不为腹中的孩子着想,自己也该吃饭吧?”
明滢不语。
裴霄雲顺势补充道:“我并未伤害你兄长,也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恕你兄长无罪,过几日局势稳定,就让你们相见。”
他逼问贺帘青,贺帘青便对他说了,她的蛊,是沈明述用半条命为她解的。
可以说是铤而走险,九死一生。
所以,她才恨他,想要他死。
他若是还去伤害她兄长,他们这辈子可就真要不死不休了。
明滢眼波闪动,蓦然抬首,视线终于落到他的脸上,那目光中淬着利刃,一刻也不肯与他相融。
但愿他说到做到。
裴寓安自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垂着脑袋想了一阵,实在想不出来,干脆先动了筷子,小小的身子还够不着桌子中央,便站起来给明滢夹了一块鹌鹑肉。
她与亲爹生疏,下意识亲近只相处半日的亲娘,在考虑到裴霄雲许会不悦时,也给他夹了一块肉。
裴霄雲倒不会在意一个稚童的举止,他在意的,是明滢会作何反应。
是继续与他犯倔不吃,还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动筷子。
“乖。”明滢摸着裴寓安的发,夹起她夹的鹌鹑肉,咬了一口。
她自然不会拂了女儿的面子。
一场晚膳,气氛尴尬。
裴霄雲说什么,明滢也不接,渐渐地,他也不再说。
裴寓安察觉气氛不对,乖乖用膳,低头不语。
明滢偶尔与女儿说几个字,但吝啬多说一句话给旁人。
晚膳后,裴寓安认字认累了,温热熏风袭来,她不抵困意,枕在明滢膝上睡着了。
裴霄雲看着坐在一处的母女二人,忽然想让安安留下来陪陪她,开导她的心神,增进些亲情,也好磨软几分她的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