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他想到了一件事。
除夕将至,所有官衙都放旬假了,他让人去太医院唤贺帘青过来。
他信任他,给了他太医院院使的官职,如今,他是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太医。
贺帘青本不在太医院,是在宫外的医馆被请回来的,进来时遇到了行微,他愣了愣。
这一年中,有半年都没见到她,只听说她被裴霄雲派去江南出任务,许是年关才回来的。
二人对视一阵,谁也没说话,擦肩而过。
贺帘青进去后,发现殿内挂满了画,都是裴霄雲请画师来画的明滢。
他眼皮一跳,这一年,提到明滢,裴霄雲就疯疯癫癫,没少搞幺蛾子。
譬如,请什么通灵师来通灵,说要与她说话,信什么道士的符纸,说能见到她的亡灵。
不过好在他也只是在儿女私情一事上糊涂。
在位这一年重修律法,重设科举,倒是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
那些江湖术士想靠旁门左道升官发财,他也从不让这些人扰乱朝政,常常是用了他们的计策便赏了金银放走。
“坐,朕正到处找你。”
裴霄雲不知在案上写着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抬了抬眼皮,平淡与他商议:“前几日,有个方士给朕献上一种起死回生之术,朕想救她,你不会不懂。那方士说要取她心爱之人的血为药引,帮她重铸肉身,此事朕信不过旁人,想请你帮朕取一次血。”
贺帘青听得头昏脑涨,一时无言。
裴霄雲以为他是有所顾虑,“你不用怕伤害到朕,这是朕的意愿,朕恕你无罪。”
“取心爱之人的血?”贺帘青倏而反问,冷笑,“她心爱之人,是你?”——
作者有话说:疯了疯了
第68章父女“父皇只是做给死人看吗?”……
她心爱之人,是他吗?
裴霄雲怔忡,就这样在他的话里,如偏了航的舟,找不到一丝方向。
她说过她恨他,可说过爱他吗?好像没有。
以前或许有的吧,他们在扬州的那三年,肯定有。
若是能回到那个时候……
他不知道贺帘青是何时走的。
底下的人都知道,贺帘青走了,便说明裴霄雲并未采纳那起死回生之术,一些为谋名利的道士与江湖术世又开始进献计谋,说能扭转时空,助他见到故人。
裴霄雲听到了,果真就把这些人召到御书房,那些道士侃侃而谈,胸有成竹,说能帮他回到三年前,短暂见到心中所念之人一面。
这话连殿外的宫人听了都不免觉得荒谬诡谲。
裴霄雲却沉溺其中,大手一挥,让他们住在宫中,准备那时空阵法。
他并非有多相信,他只是别无他法,想这般一试。
朝堂上,风言风语甚嚣尘上,说陛下是得了失心疯。市井中藏匿的前朝萧党余孽趁此时机,组织民兵起义,借昏聩之由,欲动摇江山,赶裴霄雲下台。
裴霄雲命人大肆抓捕这些人,拖泥带水抓出了数十个前朝余孽,在西市斩首示众,让百姓围观。
此后,所有人都清楚了,他没疯,他依旧是那个手段狠辣,喜怒无常的新帝,只是一提到那个死去的女子,便在她身上疯魔而已。
裴霄雲仍旧想试那群道士口中的扭转时空的阵法,哪怕只能见她一刻钟,他也知足。
深夜,崔元崔太傅佝偻身形,进宫劝诫。
他曾是裴霄雲的老师,知道他的手腕心计,也清楚他有带领这个江山走向盛世的能力,可他终日沉迷情爱与巫蛊之术,实在不像一个君主的样子。
裴霄雲处理完国事,取画笔蘸墨,在画一朵山茶花,怎么画都觉得不满意,废纸扔了一地。
见到崔元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太傅坐吧,来人,沏茶。”
崔元见这书房大殿挂满了女子的画,不免深深喟叹,“谢陛下,老臣此番前来,是想劝诫陛下莫要轻信巫蛊之术,那些人口中的计策荒诞离奇,纯属无稽之谈,于陛下龙体,于江山社稷都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