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雲许久都没听到过这般刺耳的话了。
这两年,他只是单纯的思念明滢,并未去深想,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去跳崖。
沈明述说他是杀人凶手。
他杀了谁?他杀了自己的孩子,还害死了明滢?
这两年,无论手头在做何事,一想到她,他便被愧疚击得浑身绵软无力。
沈明述把他的软肋摆出来,他不敢直面,只能转身,留下一句:“你可以不拜朕,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朕也只容许你说一次,下不为例。”
沈明述看着他的背影,握紧刀柄,眼色泛冷。
如今苍溪谷贼寇已除,来往皆畅通无阻。
他秘密吩咐属下,即刻去朗州接回明滢,把她送回西北,或是去哪里都好,只消躲过这一阵子。
待拿回朗州,裴霄雲回了京,西北安定,她也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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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石子路,颠得人骨缝都是痛的。
到被抬上马车后,明滢才悄然睁开眼,她的确被钝物击中,可受伤的不是头部,也根本就没晕。
她躺在地上时,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听不懂的异族话,才发觉,别苑并非乌桓人最终关押百姓的地点,只是个圈套,而他们中计了。
她想将计就计,深入敌营,探到他们藏匿的地点。
说是马车,其实只是一辆木质平车,车上被绑着的人躺的躺,坐的坐,人挤着人,没有一丝空隙。
她掌心捏着一片那花瓶破碎后留下的尖片,不动声色把手头的绳子割得松动,因曾与哥哥扮成香料商人过苍溪谷关卡,她身上还藏着一包应付盘查时放的制作玉容膏的香料。
此香料还未做成香膏前是白色粉末状,从前因想要香气留得更久些,她与沈瑶共同改良过这香粉,香味与痕迹最多能遗留三日,遇水不化,经久不散。
车身颠簸,她极力稳住身形,腾出一只手,将香粉洒在路上。
马车路过好几条分叉口,又过了几片芦苇从。
可一包香粉剂量不够,到了一处山林入口,她便把东西撒完了,只能将纸包快速扔下车,双手并用,套回绳子。
天边浮现一丝光影,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几个持刀的黑衣男子驱赶这车人下车,明滢混在人群中,发觉林子各处都是人,个个配剑拿刀,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着人群走。
这群人押着他们上山,走了一段陡峭泥泞的山路,从前方一座破庙内走来几个人接应。
明滢环视那座破庙,这座庙有五六间房,坐落在深山之中,久不修缮,早已破败。
破庙里还有许多之前被抓来的百姓,全都围躺在一处
怪不得找不到藏匿地点,原来他们把人关在这。
她与舒娘挨在一起,边走边打量,走地缓慢。
“快进去,别磨蹭!”
听到一声暴戾的吼叫,她与舒娘都加快了脚步,舒娘腿部像是中了箭伤,每走一步,都在流血。
“还敢磨蹭,快点!”
男人等得不耐烦,一鞭子抽在舒娘腿上,舒娘被堵着嘴,泄不出声来,霎时疼出了泪花,整个人倒在明滢身上。
明滢眼眶微红,突然蓄起巨大的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缓了片刻,等她呼吸平缓下来,再用身形推着她走。
两人与众人一样,在一处墙根坐下,不知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她只希望,他们能顺着她留下的痕迹找到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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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霄雲与沈明述带兵直入朗州城。
乌桓人的兵马在苍溪谷一战时便损伤大半,城内敌军群龙无首。
见大军来袭,丢盔弃甲跑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在负隅反抗。
敌方多用毒针与毒粉,为了减少兵马损失,裴霄雲提议与沈明述从朗州城中的两县包抄,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