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堂浔站起身来,远远望了她一眼。
接着,他蹲下来,挠了挠须弥的头,浑不在意地把指头往须弥口中一塞,小豹子酣畅地咬破指头,喝了几口血。
“须弥,拖到湖里去。”
须弥意犹未尽,但乖乖照做。
孟令仪悄悄露出一条缝的眼睛,瞧见他又用自己的血喂豹子,忍不住皱着眉开口:
“你……”
“唉,算了。”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他在,即便屋里还是黑沉沉的,她竟然不害怕了。
孟令仪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把殿里的灯都点起来,亮堂了不少,她又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药箱,抱着药箱转过身,见他长身玉立,懒散地歪在廊柱上,一瞬间有些呆楞。
那个带着温润面具装作哥哥的好弟弟的不是他,那个坏的不行眼里只有冷漠的杀意的也不是他,只有这个,孤僻,却也桀骜,却依旧在她人生的低谷一次次奇妙出现的少年才是他。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孟令仪走到他面前,他见她走过来,皱起眉,往后退了几步。
孟令仪无所谓地笑了笑,低下头,看着他的脚尖,轻声问:
“腿真的好了?”
其实他此刻站在这里,小腿依旧隐约疼痛,不过今日,他察觉到不对劲后,使用轮椅太过拖累,没想这么多就跑过来了,反正,她早就知道他能站起来。
“嗯。”
孟令仪抬眼,似乎是征求他的同意似的,扯着他的衣角,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这段日子,你还是少走动。”
她伸手,在他面前摊开。
赵堂浔皱眉:“干什么?”
“手指给我。”
“凭什么?”
“我是大夫,我见不得别人受伤。”
赵堂浔冷笑,别过头:“孟小姐可当真是个大善人,就算引火烧身也在所不辞,可惜……并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你拿命去赌的。”
孟令仪错愕地笑笑,许久,反应过来,他这话,既在说他自己,也在说王老夫人。
“做的时候顺从本心,结果就让它顺遂天意。做买卖如此算计,都免不了有赚有赔,我这次确实太过鲁莽,可是,要不是我这么鲁莽,殿下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吧?”
“殿下,你是值得的,对吗?”
赵堂浔紧皱的眉毛缓缓松开,可略微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说来说去,她不过是把他当作那些等着她大发善心去救赎的人之一,没什么不一样,而他还上赶子来靠近她,让她觉得他不过是那生意中赚的一部分。
他也没什么不一样。
“呵,孟小姐,你想多了。”
赵堂浔又露出客气又疏离的笑,站起来,退后一步:
“我不过是想替哥哥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事已毕,我先告辞了。”
孟令仪脸色茫然,她觉得自己一直答得很好,哄也哄了,夸也夸了,他怎么突然又翻脸了。
“诶,你……可以不可以别走……”
孟令仪弱弱发声。
赵堂浔已经走到门边,闻声,似乎觉得也没那么生气,停住脚步。
“你把一个死人丢在湖里,我……我害怕。”
赵堂浔刚想讽刺她几句,这个湖里,早就不知道堆了多少尸体,可话到嘴边,想起她那副胆小的模样,又吞了回去。
门边窜进一道雪白的身影,须弥抛尸完毕,进了屋子,却直奔孟令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