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心腹垂首立于帘外,低声禀报着:“世子,消息已透到三殿下耳中,听闻他当场砸了茶杯。”
秦景之挑眉,“这就坐不住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真没劲啊,再去找几个义愤填膺的御史,明日早朝,陪咱们的监国殿下好好聊聊吧。”
心腹垂首应道:“是。”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话头汇报道,“侯爷前日午后便已悄然抵京,并未张扬。这两日皆宿于平南侯府,深居简出,未曾外出访客,亦未曾入宫觐见。唯……陆府的陆副将,于昨日申时初曾入府探望,约莫停留了一个时辰便离去。”
秦景之捻动棋子的动作倏然停住。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黄昏的光晕里弥漫开来。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浸着玩味,汇报的心腹一听这笑连大气也不敢出。
“陆怀安……”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倒是殷勤。本世子的人何时轮到他去嘘寒问暖了?”
要是陆怀安在此处听到这话,肯定大骂此人的不要脸。
只可惜他并不在,还莫名其妙的惹祸上身了。
秦景之慢慢坐起身,将棋子“啪”一声撂在棋盘上,那力道之大,让无辜的棋子骨碌碌的滚了一圈,落到了心腹的脚边,与他无言相对着。
“禁足……”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颇有些讽刺,“区区一道墙,便以为能阻隔我了?”
他起身,踱至书案前。
案上宣纸雪白,他执笔蘸墨,动作优雅如常,落笔却力透纸背,醉花阴三个字昭然显现。
那是红袖招的酒,更是他与楚昱珩上次交锋的之物。
写罢,他取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将其内原本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随意取出,弃置一旁。
然后,他转向心腹,声音轻柔得可怕:“去将本世子库中那坛十七年的醉花阴起出,连此木盒,送至平南候府。”
“告诉侯爷,京中耳目繁杂,纵是故友探访,也当谨言慎行。”
这句话是直接的警告,明晃晃的告诉楚昱珩,他知道陆怀安来过,并且对此极为不悦。
“再说,”他语气稍缓,却更显阴恻,“此酒性烈,独饮无趣,易伤其身。若欲对饮,本世子随时恭候。”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感受到话中明显的戾气,不敢多言,只硬着头皮接过,然后应道:“是,世子殿下!”
旋即快速退下。
秦景之重新望向窗外,暮色已浓,吞噬了最后的天光。
他脸上已无笑意,眸子一片黑寂。
“小珩……”他无声地默念这个名字,指尖在窗棂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就像多年前那道蜿蜒的血痕,磨灭了他对生的希望。
是那只手,将他从死亡中拽回,那双灼亮的眼睛,曾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
可这光,为何不能只照着他一人?
秦景之再次想到楚昱珩看秦墨的眼神,那视线刺的他恨不得挖了他的眼。
既然救了他,既然给了他这条命,那么楚昱珩的目光,便只能永远看着他。
他的恩情,他的关切,他的所有……都只能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