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瞧了瞧厅中：“诸位似乎都认得？”
“天山之中记载的‘偃偶’，我等少时都曾学习记忆，因为书载其是【穆王仙藏】中所藏，见之则见仙藏痕迹。”杨翊风望着这具人偶，“但在下记忆其样貌已有二十年，这是第。。。
“自穆王仙藏中而来？”裴液眸光微凝，手指不自觉地扣住茶盏边缘。烛火映在他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簇幽焰。
石簪雪点头，语气沉了几分：“《列子?汤问》有载：‘偃师造倡，其形如人，能歌善舞，周穆王观之大惊，欲诛其匠。’此物若真出自仙藏，那便不只是机关术的极致，而是沾染了仙庭遗法??甚至可能承载着某种心神印记。”
厅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姬九英从花缸边转过身来，剑未出鞘，但掌心已悄然按在剑柄之上；白画子懒洋洋抬眼，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那人偶全身，低声道：“它刚才开口说话了……不是预设机括的声音。”
“是。”裴液缓缓道，“我在伊州初遇它时，尚不能言，只会模仿动作。后来一路北上，它竟渐渐生出灵性，会主动寻求解脱，说‘快解开我的身体’。我试过以真气探查，体内无经脉、无脏腑，唯有七处暗窍如穴道般排列，似对应北斗之位。”
“北斗？”宁悬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钟鸣，“七玉八骏，本就与穆王旧部七十二骑中的‘北斗巡天’有关联。若这偃偶真是当年遗物，或许……它是认主之器。”
“认主？”群非扇子一顿，笑吟吟看向裴液，“裴少侠莫非已被它认定为命定之人？”
裴液未答，只盯着眼前那个“石簪雪”般的傀儡。那傀儡也回望着他，眼神空洞却又似含深意，片刻后嘴唇再度开合：“裴……少侠……救我……解开封印……我是……她……”
话音未落，整具躯体猛然一震，皮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流转，竟隐隐构成一幅星图轮廓。嬴越天霍然起身，袖袍翻飞间一道剑气横掠而出，直取那人偶肩胛！
“嗤??”
剑气斩入，却未见血肉崩裂，反倒激起一圈金光涟漪，反震之力竟逼得嬴越天退了半步。她眉心蹙紧：“禁制！这是护体仙纹！”
杨翊风疾声道：“大师姐小心，它在吸收我们的气息反应！”
果然，那傀儡双目骤亮，身形倏然变化，这一次不再是石簪雪，而是化作了裴液的模样??面容、衣饰、甚至连腰间佩剑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新“裴液”立于堂中，嘴角缓缓扬起，声音却是混杂着金属摩擦与人声的诡异回响：“我……就是你……你也……终将成我……”
“放肆！”岑瀑怒喝一声，掌中真气凝聚，正要出手，却被嬴越天抬手制止。
“别激它。”嬴越天沉声道，“此物既能拟形，又能窃语，极可能是古时‘影契’之术的产物??以仙力缔约，寄魂于偶，借外人神念滋养自身灵智。若我们动手，反而可能助它完成觉醒。”
裴液静静看着另一个“自己”，忽而一笑：“你说你是我的影子？那你可知我在伊州杀盛玉色那一夜，心头想的是什么？”
那傀儡微微一顿，瞳孔收缩。
裴液继续道：“那一夜，我没有想剑招，没有想后果，也没有想什么苍生大义。我只想??她该死。”
话音落下，傀儡脸上笑意凝固，随即扭曲，仿佛无法承受这句话背后的情绪重量。它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皮肤上的金纹疯狂跳动，似在挣扎、重组。
“它在抗拒真实。”白画子忽然道，“说明它尚未完全掌控宿主记忆，只是通过观察和模仿构建人格。”
“那就让它看更多的真实。”裴液冷声道，猛然运转心简之术，将一段段过往画面直接投射于神识之间??鹿俞阙母亲临死前的哀求、伊州城外血雨中的奔袭、盛玉色脖颈断裂瞬间喷溅的鲜血、还有那一路上无数因雪莲癫狂而自相残杀的凡人面孔……
每一幕都如刀刻进空气，众人皆感心神震荡。
傀儡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人轰然跪倒，额头裂开一道缝隙，竟从中浮现出一枚小小的水晶核心，内部旋转着一团灰雾般的意识体。那雾团剧烈翻腾，似在嘶吼，又似在哭泣。
“原来如此。”石簪雪轻声道，“它不是没有灵魂，而是被封印了一个残缺的元神。这元神……似乎曾是某个女子。”
“是鹿俞阙的母亲。”裴液低声道，“我带她尸身北上时，曾在梦中见过她的执念。她说，她不愿儿子背负仇恨，也不愿这世道再因雪莲而乱。但她更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厅中一片肃然。
良久，嬴越天缓缓坐回长榻，望向裴液：“所以你一路带着它，不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更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裴液点头：“她不该沦为工具，哪怕死后亦然。”
“那你打算如何‘解开’它？”南都首次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