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些仍然屹立的暗刃鬼眾眼中光芒变幻不定,由藏青逐渐转为暗蓝,大將军心中已暗叫不好!
果然,那些双眼中光芒完全转成暗蓝色的暗刃鬼眾猛然一声咆哮,手中兵刃已挥向刚刚还在並肩杀敌的同僚。那些未能完全转换的暗刃鬼眾仍受制於威压,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二三成来,转眼间就已死伤惨重。校尉和將军受影响较小,危急关头亲自上阵,这才挡住了阵前倒戈的暗刃鬼眾们。
能够逼迫低级魔物服从自己,这等威压,仅是苍野中极少数上位者方有的神通!
大將军极目远眺,见那道黑色龙捲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行来。隨著他的逼近,苍野大地开始有节律地震动,应和著他的脚步。
这时大將军已看得清楚,那道黑色龙捲並非是由什么法术生成,而只是他法力外溢,从而引发苍野冥气激盪,从而生成了如此恐怖的一道龙捲。
那人步伐缓慢沉稳,来势却快得异乎寻常,数息间已来到暗刃鬼眾阵前。数千拦在面前的暗刃鬼眾,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般,只逕自向大营正门行去。
这人高仅五丈有余,论体型与大將军之主魔神鬼车相去甚远,甚至不如鬼车一个头大。且身躯隱隱透明,分明是苍野中最不稀奇、也是魔物最低等形態时方会出现的影雾构成,不过他身躯中金莹点点,就似缀了千颗星辰。
身形决定威能,这是苍野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律。在这个方向的苍野极深处,棲息著黯渊之主冥凤,据说它双翼展开足有千里之阔。鬼车平日本体浮游於苍野云霄之上,虽无从探知大小,但至少也是以十里计量。眼前这人高不过五丈,与眾魔神相较,完全连螻蚁都称不上。可是不知为何,大將军无论是看著他那双闪耀著湛蓝光辉的双眼,还是望向身体里千颗星辰的哪一颗,都会自意识深处生出战慄,那份恐惧,並不弱於面对鬼车之时。
他大步走向军营,每一步落下,都会引起苍野大地的轰然震动,岩石构成的营柵摇晃不定,石屑纷纷落下。在他面前,数千暗刃鬼眾如同浪潮般向两边分开,没有一个胆敢拦在他前行路上。这些暗刃鬼眾一边退去,一边互相狠斗廝杀。而他每一步踏出,这会有一波如狱如山的威压成环形而发,席捲整个战场。於是又有许多暗刃鬼眾瞳孔中色泽转作暗蓝,向身旁同僚挥起屠刀。当一半的暗刃鬼眾倒戈时,场上的局势已变成屠杀,只有百余名校尉將军率领著千名暗刃鬼眾苦苦抵抗。
此时在他与大营之间,只有一个大將军孤零零地站著。
他哼了一声,身体猛然一抖,体內千点金星呼啸著尽数飞出。这些金星一离开他的身躯,立时化成一只只半尺大小的金色虫子,宛然便是焢內丹幻化成的模样。千只虫子各自寻了一名暗刃鬼眾,飞扑过去大啃特啃,在那张可以张大到一尺的畸形巨口下,无论是身躯还钢甲,都是一样的脆弱,一样的不堪一撕。嚓嚓嚓嚓,苍野中一时间迴荡著令人牙酸的啃食声,就连那些暗刃鬼眾发出的连绵不断的惨叫也无法掩盖住这恐惧的声音。
这些金虫本身都散发著令大將军都感到战慄的威压,那些校尉將军更是难以抵抗。哪怕是单只的虫子,若论威压品级,只怕也不在他之下。有些校尉或是將军勉力试图抵抗时,金虫便会在身体上张开数只至数十只魔眼,魔眼一开,暗刃鬼眾的將军校尉们立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金虫喷出一道细细墨绿丹线,直接穿透自己头颅。
转眼之间,除了一个大將军外,所有还在反抗的暗刃鬼眾都被这千只金虫啃食得乾乾净净!大部分金虫心满意足,飞回他的体內,仍有百余只金虫意犹未尽,將已归顺的暗刃鬼眾也扑倒在地,接连啃食了四五百人,方才罢休。
见大將军仍不肯让路,他隨意一挥手,啪的一声,一道无形大力已將大將军击得横飞数百丈,然后重重摔落在地!大將军浑身甲冑已完全扭曲变形,阴气法力也被击散大半,一时间挣扎著,但就是爬不起来。
那森寒的声音又自空中落下:“回去告诉鬼车,想取我纪若尘的头颅和轮迴之力,让它自己过来。光派些小虫子来有什么用?”
他看都未向大將军这边看上一眼,伸手推开军营大门,大步走了进去。三千归顺的暗刃鬼眾也跟著鱼贯而入,然后轰隆隆一阵巨响,两扇巨大营门徐徐合拢。
大將军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步履蹣跚地向苍野深处行去。虽然纪若尘放过了他,但挥手之间打散了他九成冥气,以他现下的能力,能否走回鬼车身边,仍未可知。
“大人!大人!您可回来了!”玉童喜极而泣,飞扑上来。然而距离纪若尘尚有十丈时,就如撞在一道无形墙壁上,猛然弹了回去。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份,登时一阵恶寒自心底生起,立即噤若寒蝉,退向一边。
纪若尘此际身高五丈,周身星芒点点,双目蓝焰如欲喷出,背后影雾飞散,直喷出数十丈外,遥遥望去,有若面面旌旗,可谓气势涛天。他行到大营中央,发觉原本那张八仙椅已是太过小了,根本容不下他的身躯。而一点青莹仍飘浮於八仙椅上方,平时足够悬在他头顶的高度,此刻仅仅到他的胸口。
看到这点青莹,他责张的气势才慢慢平復下来,於是扫了一眼大营,目光定在了原本中军大帐所在的那一汪灰水上,问道:“这是什么?”
玉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这是冥海源液池,以百名上品阴物献祭,经九道秘法可成,有匯聚阴气之效。將营中及左近所生冥卒投入此池,便会自行聚合生成新的冥兵,冥兵品阶以营中最上品的冥兵一致。”
纪若尘点了点头,嘉许道:“不错,这个池子是谁建的?”
玉童再也不敢张狂,道:“是小人记得地府中载有此法,又见营中守卫单薄,便拿来一试,果然成功。”
玉童身怀秘术,此前却是不说,这其中当然有些不妥。然而他全未放在心上,挥手將那將军叫来,双目中蓝芒大盛,一时间就似將他全身都穿透一般。那將军昂然立著,分毫也未受扑面而来的涛天魔威影响。
“你已开了灵智,很好,以后这营中所生军卒,便都由你来带领。”纪若尘吩咐完毕,便令那將军自行收拢编整归顺的三千暗刃鬼眾,將他们一一投入冥海源液池中,待化成斩神冥兵。麾下將军竟然开了灵智,这绝不是件小事,说明这名將军前生必是有因果、有功业罪孽之人,绝非无名无姓之辈。不过这件大事,此时他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半跪於地,只凝望著浮於空中的青莹,若有所思。
难以言喻的沉鬱悄然笼罩了整个大营,玉童早已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那些被驱赶往冥海源液池的暗刃鬼眾也不由自主地远离他身周百丈之地,寧可绕上整个圈子,从大营后部进入冥海源液池。
大营中央,逐渐空出一块百丈方圆的空地来。
他身躯猛地一震,体內千点金星一一亮起,宛如从沉睡中醒来,每一点星芒都变成一个小小的口,千只口一齐发出尖啸,啸声直衝天际。口一成形,立刻就不再受控制,纷纷挣扎著想要飞出他的身躯,但都似撞在一道无形壁障上,纷纷弹回。这些口凶性更甚,更加大声地叫著,身上金光大盛,前赴后继地扑在那无形壁障上,连撞带咬!
自外看来,纪若尘身体不断凸起,又凹下,不知体表之下有多少虫子正在一个迭一个地爬行,实是恐怖已极!他面色寧静,只有双眼中偶尔射出的一缕蓝焰方泄露了一丝现下的痛苦。
口凶焰大炙之际,本是安寧浮於空中的青莹忽然动了,闪电般绕著纪若尘旋飞七周后,青光大盛,竟將整个大营连同上方的天空都染上一片蒙蒙青色!青莹一声鸣叫,有若凤鸣九天,听闻得这道鸣声,大营內外无数鬼兵阴卒登时阴力涣散,力气全失,纷纷跌倒在地。就连那开了灵识的將军也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
在军营角落中的一处营帐里,玉童面色惨白,不住寻找著可以將自己耳朵堵起来的东西,一边如疯了似的叫道:“怎会是她!怎会是她!不是的,这不可能!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千只小口乍听凤鸣,均呆了一呆,接下来却如同发疯般拼命撕咬,想要出去。空中青莹似是被口激怒,一声呼啸,直向纪若尘胸口衝来!
儘管身受千虫噬体之苦,他面容仍是寧定,一伸手將青莹牢牢握於掌中。青莹在他掌心中不断跳跃、鸣叫,一声声挑战著千只口。而千只小口也如发了疯般,一边不住鸣叫回应,一边撕扑啃食著他的身躯,想要出来。这些焢並不是原本如此悍勇,倒像是恐惧到了极处,反而化作拼死一击的疯狂。
他掌上燃著熊熊九幽熐炎,將青莹包裹其中。儘管青莹此时一跃一鸣间带动的大威力均不似是苍野黯渊中所应有,但仍无法脱出九幽溟焰的围困。而此时他胸口处,文王山河鼎也光芒大盛,不断喷出冥火,修补著被焢啃食的身体。
他以一己之力,生生將青莹与焢分开,但无论青莹抑或是焢,论境界均已晋身魔神之境,远非寻常魔物可比。纵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力,也能运使得气象万千!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只应对一边已是应接不暇,何况同时力抗两边?
那青莹,还隱隱含有大道苍茫之意在內,令人只消与它对上,便会暗生无力抵抗的感觉。
只数息功夫,他已应付为艰。看到掌上燃著的九幽熐炎逐渐染上一层青色,纪若尘面色大变!青莹忽然化作一片如水青光,竟然自九幽熐炎中脱出,浮於纪若尘头顶,不住盘旋。
他一声闷哼,胸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千百只焢一涌而出,如一道绚丽的喷泉!一只只焢甫离开他的身体,就尖啸著,前赴后继地向空中青光扑去!那一张张扩展到了极处的巨口中,密密麻麻的细牙寒芒闪闪。
“焢!!纵是上天入地,我也必会灭你轮迴传承!”他疯狂地向空中匯聚成流的焢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