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未在梁溪久留,次日清晨便登上了北去的漕船。
自梁溪往毗陵,最便捷的便是取道那条贯通南昭南北的京杭大运河。
晨光中的运河码头喧闹非凡,漕船、客舟、货船往来如织。
清涟跟在疏影身后,小心地踏上甲板。
“这船比姑苏的乌篷船大多了。”清涟扶着船舷,望着宽阔的运河感叹。
疏影在她身侧不远处倚着船舱,玄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运河之上,皆是这般。”
船工解开缆绳,漕船缓缓驶入主航道。与姑苏的小桥流水不同,大运河自有一番开阔气象。浑黄的河面宽达数十丈,两岸田舍井然,远处水车吱呀作响。
清涟将装着针线符纸的包裹小心放在膝上,望着两岸缓缓后退的景色出神。
经历了蠡湖一役,她对自己手中的绣针有了新的认识。那枚陪伴她多年的银针,如今承载着比刺绣更重的分量。
船行半日,风平浪静。
午后,天色阴沉下来。
“疏影,你看这水色。。。。。。”清涟不安地指向船外。原本浑黄的河水不知何时泛着诡异的黛青色,流速也变得滞涩。
疏影睁开微阖的双目,眸光一凛:
“是浊灵。”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细密的刮擦声,像是无数爪子在抓挠木板。
船速明显慢了下来。
老船夫脸色大变,朝船尾的儿子喊道:“快去看看船底!怕是遇上浊灵了!”
清涟还未及反应,船身已剧烈倾斜。她慌忙扶住栏杆,却见腰间钱袋滑落,“噗通”没入河中。
“我们的盘缠——”
更大的断裂声瞬间淹没了她的声音。船龙骨应声而断,整艘船猛地侧翻。
天旋地转间,清涟被抛向空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疏影如墨影般掠来的身影。
冰冷河水裹挟着无数银白水丝将清涟吞噬。窒息中,一道熟悉的暗影稳稳托住她,迅速上浮。
“咳。。。咳咳。。。”破水而出时,她正被疏影揽在怀中。
“可还好?”
清涟惊魂未定地点头,回头望去,河面上只剩零星碎木漂浮——那艘漕船已不见踪影。
二人相互搀扶着爬上河岸,在一片芦苇丛中暂歇。
清涟第一时间检查油布包裹,见针线符纸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钱袋。。。。。。”她摸着空荡荡的腰间,愁容满面,“我们接下来的盘缠。。。。。。”
疏影抬手拂去她发间的水草:
“无妨。”
暮色渐沉,芦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清涟望着身前人沉静的侧影,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先去寻个落脚处。”疏影起身,向她伸出手,“总会有办法的。”
清涟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二人相携着拨开芦苇,向着未知的前路走去。
清涟习惯性地探向腰间,指尖却只触到湿透的衣料。
——钱袋不见了。
那个装着全部盘缠的青布袋子,此刻定然沉在幽暗的河底。落水时那声短促的噗通声,此刻如此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她怔怔望着眼前无边的芦苇荡,暮色中摇曳的苇影如同幢幢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