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些灯油足,就亮得久些;有些快燃尽了,就暗下去。”
她那时似懂非懂,又指着天边一道光痕问:“那个呢?那个一闪就不见了。”
“那是流星。燃尽了,最后亮一下,然后就散了。”
“散了……去哪儿了?”
“变成别的光,别的热,洒在别处了。”
“万物都是这样,聚了散,散了又聚。我们影妖也是……阳光、月光、烛光……只要是光,照出的影子攒够了灵,过了百年,或许就能凝出一点自己的意识。”
她听得入神:“那风呢?雨呢?它们也能聚灵么?”
“能。只是更难。风无定形,雨易散,要聚成有灵识的存在需要更长更久的机缘……”
“但若成了,便是很特别的。”
那时清涟还不完全明白这些话里的分量,只觉得神奇。她靠在影子身边,望着星空,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时已在床上,毯子盖得好好的,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
“在想从前的事?”疏影的询问将她从回忆里拉回。
清涟转过头望向疏影,眼前的人面容清晰而真实,再不是当年那团模糊的影子。
“嗯,”清涟靠上她的肩,“想起以前在阁楼顶,你也陪我这样看过星星。”
疏影伸手将她揽住:“那时你问题很多。”
“现在也不少。”清涟笑了,又望向星空,“只是现在……好像更能听懂你当时说的话了。”
万物聚散,光与影的相生,漫长的等待与凝练……
这些不再是抽象的道理,是她此亲身经历的东西……蠡湖的蚌妖,文庙的禊帖,运河的蚣蝮,甚至她自己指尖流出的织梦灵丝……
无不是这聚散生灭中的一环。
“疏影,”她轻声问,“你现在看这些星星,和百年前看时感觉还一样么?”
疏影沉默了片刻。
“星星是一样的,”缓缓道,“看星星的人不一样了。”
清涟侧过脸瞧她,嘴角弯起来:“疏影姐姐,你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怎么,”疏影垂眸,眼底映着星子,“不爱听吗?”
“爱听。”清涟凑近。
“就是觉得……从前那个影子姐姐,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从前那个小丫头,也不会这样调侃我。”
“……那我变了么?”
“变了。”疏影伸手,拂过清涟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变得更会哄人了。”
“那是自然……”
疏影望着清涟的眼睛,自己唇角的笑意在百年前绝不会这般自然……清涟蹭着她下巴笑时,动作里已寻不见当初的羞怯……
那些初时的悸动并未消失,只是沉进了朝夕相处的呼吸里……她们都已为对方细微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
如今一个眼神,一句笑语,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