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温度包裹过来,清涟鼻尖微酸,那句“不辛苦”在嘴边转了一圈,几乎要带出点撒娇的尾音。
她抿了抿唇,将那点冲动压了回去。身子坐得更直了些,抬头望向祖母:“不辛苦。祖母,信中所言灵脉异动……究竟根源何在?”
祖母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清涟的手背:“是长大了。”这才敛了神色,缓缓道:“症结在寒山寺。”
“寺中张继钟楼那口古铜钟,近日共鸣异常,时断时续。”她神色凝重,“姑苏灵脉,自古依‘寺钟镇水、园林聚气、古桥通脉’的格局而立。相传伍子胥筑城时,引太湖灵韵深埋河道之下,借钟声调和,借园林蓄养,借古桥疏导。”
“如今钟声失序,镇水之力便散了。‘和合二仙’的庇佑似乎也断了联系,灵脉节点逐一滞塞,浊灵再无压制,顺着水脉大肆扩散。”
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再晚些,待浊气侵透园林根基,古桥灵韵断绝……这姑苏城的千年灵韵,怕就要散了。”
祖母的话音落下,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清涟侧首看向身侧端坐的疏影。
疏影依旧沉默,眼帘微垂,仿佛早已将祖母所言尽数吸纳,只待清涟消化。
……竟已严重至此。
她看着祖母凝重的神色,又想起方才一路所见……
那不只是异动,那是她自幼熟悉的一切正在失去生机。
比这一路上遇见的……都要严重。
运河的滞涩,狼山淤塞却尚有佛脉镇守……那些固然棘手,却终究是局部淤堵,疏通了,灵流便能复归。
可如今姑苏的症结,听来却是维系千年的整个灵脉格局正在从核心瓦解。
寺钟若彻底失声,镇不住水,园林聚不住气,古桥通不了脉……后果她甚至不敢细想。
这次……恐怕会很难。
但绝不能让家乡变成这样。
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起,又看了一眼疏影。
疏影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静静回视。
没关系的。
两个人的话没问题。
清涟吸了口气,重新转向祖母,目光已恢复清亮:“祖母,寺中具体情形如何?我们何时可以过去查看?”
“寺里现在乱着,几位高僧日夜守在钟楼,寻常香客已不得近前。你们今日才回,一路劳顿,且先歇息整顿。”祖母顿了顿,“明日一早,我带你们过去。”
她说着,目光也转向了始终静默的疏影,语气意有所指:“此事凶险未卜,不比外州疏导淤塞。钟楼之下,恐有积年浊秽随灵脉裂痕反涌。你们二人……务必多加小心,相互照应。”
这话是说给两人听的。
清涟与疏影同时颔首。
“是,祖母。”
祖母这才点了点头,重新捻动手中的乌木念珠,再次忘向窗外,喃喃自语:
“明日……但愿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