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沉声道:“我推测,大婚前夜,大小姐来到二小姐房中,趁两人独处时杀害二小姐,将尸首放入这个箱子。离开后,再从屋后的花圃偷偷过来,翻窗回到这里,扮作二小姐的模样,命冬兰将这箱子当做书抬走。”
“啊?”冬兰失声惊叫,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那晚见到的箱子里竟是尸体。
郁夫人身形一晃,面色惊惧:“你是说……青越在、在箱子里,混在嫁妆之中,被抬去了梳云山庄?”
甘世行皱眉道:“这怎么可能?那两个箱子分明已经烧掉,若又凭空出现,怎能不引人怀疑?”
林安正欲解释,音儿先嗤笑一声,啧啧摇头:“你可真愚钝啊!难怪全都白忙活。”
甘世行神色一变,音儿却压根不理会,接着道:“二小姐的两个侍女,早已被赶出院子,当时守在门口的只有冬兰。冬兰是大小姐的侍女,那些日子自然要忙于大小姐的婚事,又怎会知晓二小姐烧掉的箱子是何模样?自然以为那只是二小姐房里一直就有的书箱了。
至于来搬箱子的普通弟子,更不可能对小姐的私事如此清楚了。”
甘世行脸色依旧难看,林安轻咳一声,待要再说下去,冬兰已回过神来,急声道:“不可能!我先前也说过,那晚大小姐刚离开不久,二小姐便在房中熄了灯烛。那不过短短片刻,根本来不及折返。”
“这正是另一个惯性思维——灯烛一熄,便代表房里有人,这其实并不成立。”林安道,“昨日我在二小姐房中,看到案角烛台上,插的是一根未燃过的新烛。
侍女之所以要换新烛,自然是因为原先的蜡烛燃尽了,而二小姐这些天一直不在,故而新烛仍未曾用过。”
春兰点点头,的确如此。
林安目光微沉:“所以说,当时屋内之所以熄了灯,并非二小姐还在,而是因为蜡烛燃尽了。只要大小姐离开前将蜡烛掐断,只剩下一点,烛火便会很快熄灭,从而误导屋外之人,以为二小姐仍在房中。”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郁谷主难以置信地看向郁子君,怔了许久才颤声道:“不……不可能……”
沈白华僵在原地,微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安却微微蹙眉,接着道:“可大家不觉得很奇怪么?这个手法若要实现,实为不易。从二小姐执意砍掉香樟树,亲自定制箱子尺寸,用山水画藏住箱子,再到大婚前夜发脾气赶走侍女……
自始至终,二小姐未免太过主动配合。或者换句话说,这些事,是只有二小姐才能完成的。”
众人面上愈发惊疑不定。
“尤其还有那张字条。”林安继续道,“众所周知,二小姐是谷中最精于书法之人,旁人无法模仿她的笔迹,所以那张字条只能是出自二小姐之手。
这本是她离家出走的铁证,反而让我最终确定,这一切从头到尾,全是由二小姐一人设计完成。”
“青越到底是死是活?”郁谷主面色焦灼,将桌子拍得哐哐直响。
林安目光一转,缓声道:“若我没猜错,郁青越小姐,此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堂中众人尽皆错愕。
音儿轻哼一声:“喂,郁青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郁子君声音轻柔,泪光未散,惊惧不已。
林安冷冷道:“大小姐一直想在出嫁前与你和解,你了解她的性子,你知道,她那晚听闻你又发了脾气,必会来劝你最后一次。大小姐走进你的房间,可再次出来时的那个‘大小姐’,已是你假扮的了。
你故意让冬兰留下,好让她亲眼看到烛火熄灭,以为你仍在屋中。随后,你再从屋后悄然折返,重新扮回自己,命冬兰叫人抬走箱子。
之后,你再回大小姐房中,自此,彻底取而代之。
于是,在大婚之日,你这位‘大小姐’,带着亲姐姐的尸首,欢欢喜喜嫁入梳云山庄,成为少庄主夫人。”
面前的郁子君缓缓摇头,颤声道:“姑娘的故事着实耸人听闻,我与青越自小在爹娘身边长大,爹娘又怎会分辨不出?”
音儿轻笑一声:“没错,你与郁子君一起长大,自然对她最为熟悉。况且你已嫁入梳云山庄,需要糊弄自家人的时候实在不多。”
郁子君目光中带了一丝幽怨:“姑娘的意思是,仅凭你们空口猜测,便认定我是青越?”
此事最有力的证据,自然便是那只被当作嫁妆送去梳云山庄的箱子。可林安觉得,郁青越能设计出如此杀局,绝不会留下尾巴。此时此刻,眼见此人神色间仍不见半分心虚,林安不由侧目看向音儿。
这事是音儿拍着胸脯包下来的,自己本想提前问问情况,可被她方才在院里敲锣打鼓的一闹,便也没来得及细问,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音儿对林安眨了下眼,胸有成竹地笑道:“本姑娘昨晚连夜去了一趟梳云山庄。”
“然后呢?”郁子君挑眉问。
音儿咂了咂嘴:“很可惜,存放嫁妆的屋子几日前失了火,火扑灭时,好几箱嫁妆都已烧成灰烬,其中就包括那一箱书。”
“妹妹送的书竟葬于火海,真是可惜。”郁子君遗憾道。
林安皱了皱眉,静观其变。
音儿抚掌道:“郁青越,你心思奇巧,步步为营,不留把柄,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